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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封口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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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的峡谷里涌来的寒风,在一点点夺走他身体上的温度。

  他走到坳坑的出口时,大狼退回了坳口里,退到石壁下,卧在最暖和的位置,那个位置尚且还有伍德身体的温度。

  他退到犬牙交错的乱石滩中,终于敢回头,峡谷的缝隙中投下一道月光,让他看清了前路,让他吓得寒毛直竖。

  黑漆漆的崖壁凹缝里,有无数双眼睛盯住了他。

  ——全都是狼。

  白天跟随他出生入死的马驹,已经变成了一具森森白骨,连肠子和排泄物都没留下,连丁点血迹和毛发都没留下,四散的骨头干净得令人头皮发麻。

  他重新举起了枪。

  却不知道要射向何方,射往何处。

  阴冷的山谷风将他额头的汗吹成了冰珠。

  狼群只是看着,不愿挪动一步。它们蜷缩在狭窄的页岩缝隙之中,冻得闭上嘴,冷得发抖,三三两两抱作一团,勉强维持着体温。

  伍德一步步往出口走去。

  他不敢走快了,也不敢走太慢。

  直到他走出峡谷,才觉得自己的魂魄回到了身体里。

  走出谷口的瞬间,视野豁然开朗。

  天上的星星太多。

  按伍德这个没多少文化的人来形容。

  那就是“巨他妈多”。

  它们朝伍德眨眼睛。

  一轮满月挂在天边,它投下的光,照亮了简陋的石砟路。

  伍德顺着这条路走下去,他才走了不到一里地,就有了新发现。

  在荒凉的苔原上,他发现了不少骸骨。

  有人的,也有马的,从衣料来看,大多是土匪的。

  没有发现子弹,都是被狼吃掉的。

  他内心暗暗庆幸,也在隐隐担忧。担忧着阿明和两位妻子,担忧着达奇先生与露丝的尸首。

  再往走,他远远看见马车停在大路中间。

  他开始奔跑,内心发憷。

  有种能把人逼疯的孤独感,像是一把大锤撞进了他的心。

  他开始害怕,几乎怕得落下泪来。

  拉车的马儿只剩下了头骨,车夫椅上空无一人。

  一脚踢开车门,货厢里什么东西也没有!

  不光人,连干粮也没了,只剩下一桶水,还有几把蕨叶。

  伍德这才松了口气。

  他里里外外将马车彻底清查了一遍,这才完全放心。

  ——他们没事,只是弃车逃了。

  这么想着,伍德少爷往车夫椅旁的马草袋里一阵倒腾,弄出来留作备用的弹药。又从车上拆下一块长柄木把,从土匪的骸骨上搜来一把破布,从窗楣上的碎油灯里,弄来最后一点煤油。

  气温很低,他想生火,却找不到工具。

  他这才想起来,自己最后一盒火柴,已经送给了黒德尔•阿明。

  这么下去可不行。

  他看着无边无际寒风呼啸的大苔原,如果就这么走出去,他绝对活不到太阳升起。到时候,就不是去星界喝茶抽烟聊天串门这么简单了——在周六这一天,在这条冷酷的道路上,他会冻得“死去活来,循环往复”。

  这么想着,伍德爬回了车厢里一阵好找。

  在达奇先生的位置下,他找到了几根点过烟的火柴梗,已经不能用了。

  他不死心,接着找,就算找不到,至少在马车里,还能避避致命的寒风。

  结果出人意料。

  他找到了!

  就在达奇先生的座位下,他找到了十来根火柴,是易燃干燥的硫磷火柴,在任何地方都能生火。

  伍德立马点起火把,他冻得大脑迟钝,快失去意识了。

  温暖的火焰赶走了他身上的寒意,有一个瞬间,他的内心甚至开始动摇,他想一直在车里呆着,就这么一直一直呆在舒适区。

  看看外面,夜空下的大苔原安静得可怕。别说吃的,连虫子都很少。

  伍德突然明白了达奇先生留下火柴的用意。

  ——达奇先生背着露丝上路时,只带了一盒火柴,他想靠着这盒火柴走到王都简直是天方夜谭。

  达奇先生只是不甘心,只是想找个合适的理由与妻子合葬。如果有人捡到达奇先生的遗体,捡到了火柴,不论这个人是什么身份,贫穷或富有,落难或安康。

  这都是一件好事。

  流浪者拿到了火种,好歹能多撑一会。

  路过的商队拿到了火种,能将达奇先生和露丝法官的尸首火化,把骨灰留在这片故土上。

  不管是不是自作多情,伍德就是这么想的。

  达奇特地留在车上的火种,此刻救了伍德的命。

  伍德点燃火把之后,带走了两根火柴,剩下的全都留在座椅上,盼着它们能被找到,也盼着没有什么可怜虫需要它们。

  他取下车架上的风向标,又一次闯进苔原,寂寥的天地间,没有人对他说话,他也一言不语,单单往前走。

  刺骨的寒风从衣领,从长袖的破口,从裤管的接缝钻了进来。

  他开始奔跑,免得自己的血液跟着温度下降,每当冷得受不了啦,他就贴近火炬,让熊熊火光晃花了眼。

  与此同时,通往王都的道路上,有一处驿站。

  说是驿站,只是一间普通的小农庄。

  它为来往的旅客提供临时食宿,标价昂贵而且时常宰客。

  这里说的宰客,是真的宰客。

  和宰猪的宰是一个意思。

  阿明先生一行人闯进农庄,敲开了木屋的大门。

  店老板笑眯眯地打着招呼。

  “几位啊?”

  阿明不说话,脸上有血,往木屋的火炉旁去,找了个位置坐下了。

  薇薇和范克里夫紧跟其后,也是不敢说话,进门就蹲在壁炉旁,贴着温暖的石砖。

  紧接着,达里欧和达奇先生走进来,两人托着露丝法官的尸首,一人捧着两腋,一人抬起双腿,要往店里闯。

  店老板一下子急了眼。

  “哎!我这儿不招待死人!”

  达里欧厉喝:“她死了吗?!”

  达奇先生立马回道:“她没死!她没死呀!”

  可尸体不会骗人。

  店老板吹胡子瞪眼。

  “她明明就是死了!你们糊弄谁呢?我看起来像傻子吗?”

  达里欧还想狡辩:“有些人死了!但她还活着!”

  达奇先生跟着阴阳怪气地骂道:“有些人活着,他还不如死了!”

  店老板看着这俩活宝将尸体扛到餐桌上,内心有种难以言喻的疼痛感。

  这种疼痛感无比真实,原因无他。

  范克里夫饿得晕头转向,咬住了他的脚脖子。

  等薇薇把自家恶犬喊回来。

  店老板破口大骂:“滚出去!都滚出去!”

  一时,几个旅客僵住了。

  但很快,阿明就打破了僵局,他摇晃着手里的银币袋子。

  “你们家地下室吗?”

  店老板听见北约币的声音立马变了脸,脸上的老人斑和皱纹快挤成了一朵超过保质期的向日葵。

  “有!有有有!不光有地下室!我这还有顶级的客房!能住下六个人!也能藏下尸体!”

  阿明在壁炉旁烤软了冻僵的手掌,站起身,巨大的身躯挡住了火光,影子几乎要把店老板吞进去。

  阿明先生说:“不要客房,只要地下室。”

  店老板说:“那不行!不行的!客房是最贵的!也是最舒服的!要五个银币。”

  阿明先生说:“不不不,不行,你家的地下室是最贵的。”

  说罢,他往桌上扔了十个银币。

  “客房是五个银币,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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